你在黟县middot所以我来了
2022/5/30 来源:不详你在黟县
我记得,遇到河流右拐,再经七八个弯,便能看见你了。前几次来,都是在远处,偷偷张望。这一回,我提了提胆,想靠近你的身旁。你还是那样安静,躲在山谷里头,一语不发。而山顶的云,早就猜透了我的心思,恣情地,狂乱翻舞了。
我是由一个斜坡,进入屏山古村的。几株紫薇后面,有一座祠堂。祠堂的立柱和横梁,又高又粗,少说也得三五百年。一片阳光,穿过天井,打在石板和青苔上。光的四周,寂寥无声。本来挺热闹的。花白胡须的族长,朝中间一坐,一顿训话;掩门盗宝的青年,耷拉个脑袋,满脸惊恐;藏在怀里的新生儿,一阵通灵啼哭,震得到处回响。现在可好,一切归于宁静,归于波平浪歇。在厅堂里行走,我突然觉得很伤感。随着宗礼远去,随着族人外迁,那场酝酿已久的跪拜大典,再也无法与你一同主演了。我只能跟在你后头,用一句句默念,把你牢牢记住。
去打鼓岭的路上,我把音量调得很大。一首来自丽江的情歌,被反复播放。你说喜欢,你说隧道、农田、桥墩都会喜欢。好吧,那我也喜欢。就这样,跟着爱的节奏,所有山川、所有人物、所有故事,都飞扬了起来。以至于上了打鼓岭,听到瀑布飞溅的时候,还以为路上情歌。一入深岭,我就开始留意你,留意你的一举一动。你是根上的光影,允许一排又一排木耳生长,却惧怕我的遮挡。你是叶梢的水滴,蜻蜓天天去喝,你不动气,我几年来一趟,你却珍惜如命。你是道旁的红叶,宁可在大夏天里,孤自老去,也不愿与我一起等秋。除了我,对谁,你都满面笑迎。似乎你早已算准了,无论是打是骂,我都不会离弃。
荷塘岸边,知了鸣得很欢。被知了成日吵闹的,是一座明代的牌坊。牌坊不敢行走,也不敢说话。它怕一走,就看不见知了了,怕一说话,就听不见吵闹了。牌坊身后,有老宅子,有小花圃,有稀世楹联,有琳琅古玩,还有垂满爬山虎的风火墙,它们个个盯着牌坊,想找机会,好好亲昵一番。可牌坊的眼神,直直地,朝向知了。这赫赫有名的西递古村,八九百年的积攒,名望、地位、财富,竟敌不过小小知了的诱惑,竟被一个小生灵完全俘虏了。你坐在知了近旁,坐在大树底下,一身清脆。而我,正倚靠牌坊,倚靠斑驳古旧的流年,呆瓜似的,痴痴看你。
离牌坊四公里,有一条溪流。春天的时候,杜鹃花漫山盛开,像胭粉一样,点在溪上。因了这幅春色,早在好几年前,我对它,就起了念头。它极柔媚,沿着山崖,一扭腰,一摆手,再刚劲的男人,都会被酥化。它极内敛,像一个单身女子,无论群山怎么邀约,都不改道,都不断流。每次见到它,我总是情不自禁,总想立即跳下去,用整个午后,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缠绵。可你不敢。你说水太深,你说浪太急,你说抓不动木桨。有我呢,我愿做那只飞鸟,永远停在你的筏里。我还愿成为一处浅滩,当你紧张害怕的时候,把你托在手心。
木坑的道路,比溪流还要艰难。绕着湖水,绕着村庄,绕着峡谷,从第一步开始,就曲曲折折。我担心你跟不上来,想拉一把。可你一直走在我眼前,从不回头。你的影子和竹的影子,就这样,在我的世界里,晃动了一个上午。竹子很多,莽莽翠翠,长满了大片山岭。你一个人,在这竹海里穿行,一会儿抬头看天,看那弯尚未隐去的月亮,一会儿低头看路,看铺遍山坡的一地碎光。而我,既不看天,也不看路,眼睛直勾勾地,注视着你。几十米的距离,被越拉越长。我知道,再怎么努力,再怎么拼命奔跑,我也无法与你并肩同行。
你却和斑鱼走得很近。在卢村,你顾不上饥饿,顾不上木雕楼,所有的情趣,都被斑鱼牵走了。村子里很生动,有牛马和鸭群,有谷场和炊烟,还有浮在水中的大朵大朵白云。你全不在意,你的目光里,只剩斑鱼了。你脱了鞋,站在急流当中,伸伸手,想捞几条上来。可斑鱼不听你的话,它们一甩尾,逃出了很远。我坐在桥头,真想摇身一变,游到水里去。我宁愿被你抓住,被你装进杯子里,被你一路带回家。人生的相遇,常常这么微妙,总有一方在追赶,总有一方在躲藏。追赶的,不清楚结果。躲藏的,早把结果看透。
跟随你的气息,梦幻了几日。这几日里头,我不停地祈祷。祈祷河流再长一些,村落再大一些,弯道再多一些,那样的话,陪你的时间,才能更久一些。但你始终冷冷地,像一个贵族,不让我接近。难不成,要我再来一回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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